到这个澳洲海滨城市读书的第一天,我住进布鲁斯先生家。布鲁斯是个年过半百的生意人,他开车到学校来接我,说他妻子也就是女主人那天出差在外,两个女儿一个结婚生子,一个有了男友,都不在家住,只有女主人的母亲在家帮点忙。于是,我准备见到一个步履蹒跚、老态龙钟的老太太。没想到,我刚走进房东的客厅,跟这位老太太打了照面,发现她虽然满脸褶皱却格外精神:一头棕红色的卷发梳理齐整,身上圆领衫配着牛仔裤,脚蹬着高跟凉鞋,说话声音响亮且快速,动作麻利有力。
我向她点头问好,她满脸笑容地回应我,伸出手臂把我搂进怀里,像对待自己的小孙女似的拍拍我的臂膀。“你好,叫我玛琳吧。”老人朗朗地说着,笑着,透着她的豁达。在她的真诚笑声里,我涌起一股暖流,头一回离家出远门的惆怅顿时减轻了许多。
次日,我乘公交车到学校去。离家前问清了路线,回来时却迷路了。澳洲的公交车跟国内的不同,不是每站必停,而是乘客快到站了,自己在车上按铃提示,不然车就开过去。我没弄清楚站名,结果该按铃时没按,等发现了,车已经过站了。赶紧下车,又发现这个站台是跨区的,我原先买的公交车月票不能用,身上又没有零钱。没办法,只得打电话向房东求助。
接电话的是玛琳。听我把窘境一说,她并不感到意外,安慰我别急。“你在那里呆着别动,我马上过来。”我在站台上等了一会儿,一辆公交车进站,从打开的车门里,跳出了玛琳。“我不会开车,只好坐公车来接你。”又一辆反向的车来了,她领着我上车,掏钱帮我买了票。我很感激她,她却说没关系,你一个女孩子,刚来嘛,以后就知道了。下车回家的路上,她告诉我,她年轻时到过马来西亚,在那里教英语,对亚洲人非常有好感。
那天傍晚,玛琳陪我到附近超市购物,因为我交的费用包括我的住宿费和伙食餐,而主人家的西餐菜肴,我实在不习惯,他们就让我自己买、自己烧。我在超市看中了几样蔬菜,回到家,我下厨房,烧了几样菜:土豆炒牛肉、油焖茄子、西红柿蛋汤。开饭时,玛琳却不吃我做的菜,她只吃一杯热茶和一点饼干,不知道她是这样的饮食习惯,还是她的“健美食谱”,反正她的身材苗条,不用减肥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发现住在女儿家的玛琳精力旺盛,她不是来享福的,而整天忙忙碌碌。我放学回来,正在屋里做作业,她敲敲门进来,说是要打扫房间。我忙说不用了,我可以自己来。她说,你放心,你的东西,我是不会动的。我解释说,你误会了,你这么大年纪,怎么能让你辛苦呢。她说不辛苦,平时都是我干的。显然她是干惯了,套上蓝色工作服,把我住的房间连同卫生间,都清理了一遍,还帮我换了干净的床单和床罩。见我过意不去,她笑着说:没关系,我女儿是给我工钱的,语气显得十分坦然。
出国之前,我听了不少“老外”房东难以相处的告诫,头脑里绷紧了警惕的弦。踏上异国他乡,我的同学确有碰上很难相处的房东,但我很幸运,使我的留学生涯之初充满温情。(作者傅磊)